扫落叶

文/犁铧

一

扫落叶

他们日复一日扫着悲喜

默不作声。大街，小巷

大院是他们的用武之地

他们用机器扫用扫帚扫

用力扫用心扫

似乎落叶是他们的敌人，攻无不克

战无不胜。似乎落叶是他们终究不能克服的障碍

好天扫坏天气扫

多时扫少时扫

无论怎么扫他们也扫不过秋风

十字路口每飘落一片树叶

他们便举一次“枪”

夜晚来临，偶遇扫帚星

莫非他们中一位的扫帚

扫过了天庭

二

2015年9月的一天

一片树叶旋转着从大地飞向天空

那是我母亲离开了我

她扫的树叶最后成了她爱意的象征

带着火焰，火炕的意味

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冬季节

她总要扫很多树叶堆成

一座座小山，刺猬等小动物们有了安乐窝

我们因此能吃上热饭，睡在温暖的炕上

现在她去了，落叶带来的慰藉像诗

令我猝不及防

在心中祭扫着终生不会扫完的落叶

现在，是我的父亲

晚年他不愿离开久住的老巢

时常于天井大门里外外扫着

落叶的落叶

三

现在一出门

随便某个地方扫黑除恶的宣传标语

铺天盖地。扫掉的黑恶势力

比腐烂的落叶还腐败

贪婪者搜刮的金黄，发霉，花花绿绿的叶子

恰是自做的噩梦

扫落叶，犁庭式地扫落叶

扫吧扫吧，扫除一切害人虫

扫除一叶障目

我喜欢那些没有沾染污垢，泥泞

稀落或厚积的落叶

散发树木的芳香

当踏上的那一刻，仿佛回归的感觉

四

某年某日清晨，朋友与我爬山

在一寺庙中一扫地僧凝神静气扫着萧萧落叶

像是上禅课，我想他也并非扫地僧

说不定是主持

何必多想多问，他只管扫他的落叶

我只管漫步——禅定，是风起也是落叶

心中要时刻守护一把扫帚，时常扫时常扫

直到把自我扫成一棵树

我即绿荫、落叶、扫帚

寺庙，扫地僧

五

等有一天叶落故土

我会像所有扫落叶的人们一样

像我母亲，父亲一样

在田野间，天井里外，扫着落叶度日

我父亲扫着我母亲遗落的落叶

我扫着往事……

当那片叶子轻微地落下

后来人扫与不扫已是其次

我会欣然谛听那落叶跟落叶说话的声音

深情地对根说

你曾让我喧哗，现在我是朝向你

朝向大地的那一枚

2020.9.19